茉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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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皇组】无论如何,她在想,我们会相遇……

*企划废稿,中篇2w2

*机皇组无差

*写的时间有点早所以设定跟官方有差出,就当我私设的庄园八(?

*感谢阅读


 1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我并没有写日记的好习惯,对着略有些粗糙的牛皮纸页,我竟一时半会愣不回神来。我想,墨水应该在笔尖凝固为珠了吧。就像是夏日清晨幼苗尖上欲滴的露水,把叶片压的弯弯的,就像我正弯弯的脊背。(尽管我没真实见过)

我从这张桌面立着木刺、每一个组成他木板的边缘都磨着干巴巴的木桌上摸索到这本笔记本,皮革的封面还算光滑,上面还用盲文雕了几个字,小小的“空白,可用”。我愣了一下,随着明白了几分这个庄园的主人的意思,于是我从行李中拿出文具,用羽毛笔的尖端粘上了墨水汁,写下了头一行字。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我不怎么写日记,这使我有点惭愧。人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事,忘记自己忘记了什么事。而写下来就是最好的行动,因此人人都应该像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一样写日记——我说笑的。

举个例子,那就像我们早上睡醒,忘记了自己要起床,然后又睡着了。真的,睡眠最让人健忘,我们在梦里都会忘了自己是谁,一觉起来,谁又能说清自己会忘记什么。我认为,大脑是不可信的。“亲眼所见,亦非真实。”有时,我们会忘记陌生,对一个陌生的东西产生熟悉感,在刚刚的一瞬间产生了时间上的错觉,遗失了陌生……听起来就像我在狡辩。事实可能如此,就像我第一步踏入这个庄园,我就感觉我仿佛在梦里见过。

那时,阳光充足得刺着我眼内一片通红,那些白光争先恐后漫上面孔,带来的灼焦感经过我脸上的每一个汗毛,又被微风卷席而走。我的鬓发被鼓舞着,羞涩的在面颊上如稳脚跟,把尖端挽上嘴唇的皱褶,于是我轻抚着用手把它送回耳后之处,接着继续用面部的每一寸皮肤感受好天气的光临。我摸了摸面前的铁门,老旧的锈险些粘上指腹。我因此能想象这个庄园的古董身份,和我同来的仆人告诉我这是一座气派的庄园。

铁门底部和土板地面摩擦而发出沙哑的声响。我差点流下了眼泪,为一股冲动,我对里面抱有浓烈的兴趣和渴求,可能是因为我为研讨会而来。我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我会在里面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历程,多么神奇呵!让我几乎有点胆怯和焦虑。仆人帮我开完门就走了,我一个人走进里面,盲杖敲击石阶的声音又让我带了点心旷神怡。不得不说,好天气的日子最近堪堪是比了。

大门是法式双扇门,上面浮雕的花纹摸上去让人陶醉,繁华得伤手,我一手扶着盲杖,一手拉开半掩着的门口,往里前进半步。

“你好?”

我想这大厅一定很广阔,我轻声的吐字竟带着回声传回耳蜗,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回声不曾有其他响声回应我。

于是我再次重复了一遍,有人吗?有人在吗?这里安悄得让人害怕。我心头浮显疑惑,这时我才听见里面传出簌簌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又很安静,仿佛对方踮脚而行,轻柔的像云划过地面。他就像故意减小着摩擦,不让墙壁有任何发出回声的机会,里面的人就这样静静走着,可能撞到柜子了,发出了一声“咣。”

  这“咣”把我吓醒了,我不知为何而来冒出了恐惧之心。我的双手一直在颤抖,那人似乎离我越来越远,诡异让我差点转身离开。但我刚想放弃这一切而回家,一个处于我面前几米之处有人却开口说话了。

“您好。”她的声音像只小鸟般细腻。

“您就是海伦娜小姐?”

虽然我连她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的事都不知道,但还是一种莫名的勇气让我回答她。

“我是,小姐。”

“好的。”她啼鸣:“请随我来。”

  我跟在她后面时甚至舒了口气,尽力地感觉对方的方向,躲避一些矮小而难以发现的家具。

我听到了不止一人跟我同在一个空间的声音,脚步变为了三个,这里不止我一个人,我有点毛骨悚然,那个陌生人的目光会落在我身上,打量我吗?现在,我连害怕都成了理所当然。

直到现在我都感觉着这里不寻常的气息,而就在两个小时半前我才刚踏入这个地方。我进到我的卧室中,那位小姐便走了,我在这个小的空间里找到了一个本子和一个怀表。怀表——不知道谁落在这不管了,我喜欢它凉丝丝的金属外壳,一丝不苟的滴答声让我感到了安心,不管怎样,先让这怀表附上我的额尖,让无尽的回响,陪伴我度过这漫长的一夜吧……


2

我遇到了她,她当时在花园里边。

我当时刚从床上醒来,脑子如浆糊般混乱迷乱,精神恍惚。可能是我对陌生住宿的不适应,也可能是因为我数了一夜的怀表秒钟声,凭着我的感知,现在还很早。窗外有几声小鸟的啼呜,稍微清净了我的稀泥思维,我很茫然又头痛,听着钟敲响了报时的鸣音,我才决定起床去散心。

我靠摸索才找到那座小花园的,我喜欢那儿。

草叶伴着喷泉的淅沥声让我如此心旷神怡,虽然是块小小的天地,但我在里边散了一圈又一圈的步,好让微风吹入我的身体里边,刷洗我愁闷的心。

当外边钟又敲响了一次,我听见一个怯怯生生的嗓音从入门的方向传过来。

“你好……?”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听到这个声音的心情多么奇妙!这是一个听起来有点幼嫩而带点尖细的嗓音,我想她是一个年龄不是很大的小姐,生脆的,带点胆怯,像一块面包上的黄油。我顿时也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回了一下礼,然后一时半会说不出来其他话。我在为她的声音让我感到有点熟悉而惊异,有带点安心的气息,像一只毛茸茸的羽尖轻轻划过我的心头。

我颇为惊讶,又是欣喜,在腼腆之后,我鼓起勇气向她问候其他的。

“怎么称呼您……小姐。”

“叫我特蕾西就好了……”她低声说。

“嗯,特蕾西小姐,您刚来吗?”

“不,不,我早就到了。”

虽然她的音量不是很大,但不能抵挡我的热心,我对她是多么有好感,她是我第一次遇到的同居者。

“海伦娜·亚当斯,我的名字。”

“哦,亚当斯小姐……很高兴遇到您,您起的真早。”

“叫我海伦娜就可以了。”我说:“您也是,我没想到还有人和我一同到达花园,多么奇妙啊!”

“我恰巧罢了……现在刚敲响六点的钟声。”

她的声音带上了止不住的活跃,多么可爱的声调啊,大概是伦敦的口音,像小猫在呢喃,我们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这次巧遇大大增加了我对她的信任。我拉着她的手到了个位置坐下,她的手有些凉,也带点茧,我想她应该从事些需要经常动手的职业。

“哦,我喜欢你的嗓音。”我夸赞,想让她感到放松。“它听起来,就像叮叮当当的泉水。”

“谢谢。”她喏喏的说,好像在因羞涩而低头,我不禁也因此说话变得小心翼翼,像对待爱丽丝中的那头小鹿,生怕她会逃走。

“我父亲是一名机械师,开了一个怀表店,我也是。”她说:“我想,这儿可以使我的技艺更精湛。”

“是吗,”我顿时一愣,有点孤疑了,这儿不是要开研讨会吗?是讨论一这方面的吗?在那时埋下了怀疑的伏笔。

“我是美国人,特蕾西应该是不列颠的居民吧?”

“是,我是,我来自英国伦敦。”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又像在打量我的面孔。

“海伦娜……小姐。”她不确定的,尽量想显得礼貌而发问:“您……是盲人吗?”

“我是,”我怕惹她感到难堪,我眨了一下眼睛,立马回答到:“我是盲人,没关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在小时候得了一场病之后,就失去了光明……”我戴下眼镜,以示我不能聚焦的双眸,我能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拉着我的手时又紧了紧。

她沉默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沉默,于是我也沉默了下来,在当时,我看不见她,但能感觉到她在看我。这个沉默的气氛中我不觉得尴尬,但感受到了一股悲哀,这是怎么了?

她的双手显得更为冰凉,沉默中也带着冰凉,她在悲哀?我难以理解,但不足为奇,我觉得自己也得奇怪,并且也带上了哀伤,我不适应的眨了眨眼,虽然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她的眼神。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终于重新开了口,这句赞扬中没有一点的阿谀奉承,真诚得像从心中自觉的蹦出来似的,如此纯粹。我连忙感动的道了谢,泪往心里流。

你在因为我的眼睛而哀伤吗?我不敢问。

我问了她其他的问题,例如她的外貌或她来这里的感觉。

她说她觉得这里并不简单,要做好任何心理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我有点不明所以,我当时什么也没回答。她说她的头发是金色的,我想那一定很美,就算我没见过,但我知道阳光是金色的,阳光也是温暖的。她有温暖的颜色,那她的头发一定很美。


我独自来到了餐厅,那里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我凭后面的印象感觉出来的)。有人把我扶到一个座位上,我道了谢,又稍起身把椅子更拉近桌子一些,再抚好自己的裙子,重新坐下。我闻到了面包和红茶的香气,我承认我是有些饿了,毕竟起的那么早,吹了不少早晨的凉风,嗅到这小麦粉的热香味已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特蕾西小姐并没有来到这儿,她在十分钟前和我道了别,在花园门口。当时我本想邀请她与我一起前往餐厅享用早餐的,但她连忙拒绝,告诉我她的身份因为某种原因而有些特别,所以一般早午晚餐都是在自己卧室进行。她说,她的房间在二楼的那扇大门里面,单独一人住。如果想找到她,可以来小花园,她一般都会来这儿散心,然后向我指明了餐厅的位置后便自己离开了。说实话,我对她很难不抱有怀疑(虽然我很喜爱她),但是她和这里的主人究竟什么关系,我猜想不出来,只能慢慢观察了(人际交往一定要有防范!)。

我拿着叉子正把沾着蜂蜜的面包块往嘴里送,尽管不让渣屑落上我的裙面。此时饭局上没有一个人开口提出话题。都是些陌生人,我暗想,这也难免的。通过进食所发出的银器碰撞的声响,我推测这桌子上共有其他三个人。终于,首先打破了沉默的是一个颇为郎爽正气的女声。

“既然大家都是这个庄园的客人,能相遇也是种运气,我想,我至少得做个自我介绍。”她的音调也挺婉转动听,有点凛然美人的韵味,接着,我的想法便被证实了个大概。“玛尔塔 贝坦菲尔,一名空军。”

她这份勇气说辞得到了我急匆匆的回应。

“我……我是海伦娜 亚当斯,一名作家。”我迫切的开口使我差点儿打了结,又暗自想着,如果我当时就过来,按邀请函上的时间,我该说自己是个大学生。

“艾格·瓦尔登。”听起来就像梅花鹿。这是一个男声。“一名画家。”

“……伊索·卡尔,一名入殓师。”在小小的沉默断片后,另一个男声接着响起,音量有点儿小,音调也较低沉,我觉得比起声音,他给我的感觉像是白额角鸮。

入殓师,这个职业让我立马想象了从书上听过的介绍,他肯定穿着一身黑调。

我没怎么记下他们的名字,但愿我没记错!

“看来大家的职业差的都蛮大的。”空军小姐笑了笑(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真不知道你们各自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同时也愣了愣,不由想起特雷西说过的话。“我觉得这里不简单,我们都得小心。”

“邀请函上告诉我,这儿会有我想要的东西。”画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上等人是语气。“能让我得到我的梦想……看到各自的情况,我很想知道他以怎样的方法实现诺言。”

“我的邀请函也是。”空军赞许,接着是一声举起茶杯的杂音。

入殓师先生依然保持沉默。

“我的……有点特殊,我从接到邀请函到回应它……有点时间差。”我小声说,手里摆弄着银叉。

“我没想到隔了段时间,这儿从开研讨会变化成了……这个。”

“研讨会……亲爱的。我想这个可能性最小。”

“老实说,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大对劲,还是,防备着比较好。”

“我的邀请函,上面说……是一场‘游戏’。”入殓师先生终于开了口,他的话就行嘟囔出来的一样。“不一般的,‘游戏’。”

“′游戏’?”不约而同的是大家都陷入深思,一时间桌上又只充满着银器碰撞的声音,我咽下最后一口红茶,感觉到已经有些凉了。

“无论如何,我们再看看吧。”空军小姐再次开口。

“说不是明天,他——庄园主,就能给出答案。”

“这里还是非同寻常,大家小心一点好。”画家附和,用完了餐,大家陆续离开餐桌,我起身时入殓师先生还帮我拉开椅子,引领我到出口,我想,他应该是个面冷心善的绅士。

接着我出了小花园,特蕾西果真在那,我说了我在餐桌上的所见所闻。她沉默一会后跟我说要做好准备,要是接受不了的话和这里的负责人说说,应该可以离开,我感谢她对我的关心,接着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我就离开了。

一整天我都在整个庄园逛着,我想熟悉熟悉这儿。途中我遇到好心的玛尔塔小姐,她朝我问了好,并询求是否要帮助,我不禁也爱上她的大方了!这里的人们都如此友善。

回到卧室我才发现那只旧怀表一直揣在我的衣兜里边,我想,等下我又可以听它的歌声入眠。

洗漱完后我就来到书桌面前写下这些,虽不知后来的人谁会瞧见,但我图一乐也就好了。真的,现在我的心里都有些对明天的忐忑!

晚安,欧利蒂丝庄园……


3

我做了个梦。

我从床上起来,外面刮着大风大雨,我眼前一片漆黑,但外面的月光透了进来,把我眼前的家具照出了个边缘,毛茸茸的边缘,发着微光。

雨下得是有些大,哗哗啦的声音吵得我耳鸣。我偏过头看向窗外,纤细的树影在刺骨的雨中痛苦的挣扎,啊,像极了炼狱。我看着大风把窗帘吹得翻卷,滚动,掀开的内布彰显鲜艳的青色纹路(它应该是暗青色,我想应该是梦中黑夜中的一个错误)。宽大的窗帘带动细小的雨滴从窗口涌进来,它们就像无家可归的小鸟。

“啊,对不起,小姐,我想我忘记关紧窗户了,竟然把您吵醒了。”

 一个女仆打扮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她走过去想把窗口合上,我恍然的听着,整个世界却变得迷糊。我刚想举起手做些什么,然后我就醒了。

这个梦的细节是如此的清晰,而在梦里的感受也如何奇妙,于是我把它记了下来。大雨、夜晚,和月光,还有树影,我太喜爱这样的范围了,尤其是我在梦里的那抹青色是看得如此明了。虽然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看过任何一种颜色了,那抹青色(我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应该采自于我几岁时的记忆深处。那个女孩,我想不起她的任何特征,只觉得当时举手应该是想抓住她。

在这天的早饭上,我们得知了来自庄园主的消息。“在庄园内,参加一个‘游戏’,在监管者的追逐下,成功逃脱的人能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相反的,失败的人也会付出代价。”

短短的信息在曝光后让餐桌上仅有的四个人同时陷入沉默,随而我们听见了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我想应该由玛尔塔小姐和艾格先生发起的。(用排除法。)但没过多久,杂碎的交流声便消失了,接着艾格先生便公开的说。

“我想还是大家一起讨论比较好。大家对于这个情报有什么看法。”

“这个所谓的‘监管者’……究竟是什么。”

玛尔塔说出了她的疑点。

“按目前能解读的,应该就是‘监管者’将我们淘汰……我们要躲开‘他’才能成功。”我喃喃。

“这个游戏肯定不简单,尤其是‘代价’。我觉得应该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画家轻哼,摆弄着餐具,让他们发出嘈杂的叮当。

我的大脑立马就接收处理了这个信息。“生命”,我想到这个词,不由得不安起来,我没有拿银叉,只好捏撮自己的手指来缓解不安。

“但是,他能给我们最想要的东西,任何。”我轻声说,脑子又闪过月光和青色的窗帘,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不管怎么样,我们再看看吧。”

“可以。”

“卡尔先生呢?”

“……嗯。”

说实话,我都差点儿忽略了入殓师先生,他低调得好像透明了似的,尽管这儿只有四个人。

大家各怀这心事重重的心情散了,我再次来到花园,特蕾西又是一个人在这里,她看到我甚至惊喜的叫出声。

我和她说了关于刚刚听到的消息,她说她也知道了。她还安慰我说不要担忧什么,到时候说应该可以退出的。我心神不宁的应了几声,想向她打听着情报,但她似乎不想说太多的样子。她跟我说她在自己房间研究的机械方面的东西,我赞叹不已,为她的勤奋而惊讶,她不好意思的说只是些小型的研究,她恰好也没事做。

“嘿,虽然我对这些不太懂,但用我的已知知识去理解一番,我认为你至少是个天才。”

“过奖了……感谢,海伦娜小姐。”

快秋天了,她的手似乎凉得有点厉害,我让她多穿些衣物,小心感冒,她应下,还跟我讲了一件她小时候的笑话,我们因此笑了许久!

啊,那一刻是多么美好!我想象着她略微冻红的鼻头,多么可爱又怜人。在她的鼓舞下,我在卧室的空闲时间也拿出一个本子来写些什么——当然不是写我现在写的东西!我要写的,还有很多很多……


4

这个庄园散发着朽败的陈旧味,虽然木制的门上面还带丝丝的新漆味,摆在走廊的花瓶没有一点划痕,上面的落灰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擦干净了。但这些依然阻挡不了这座房子的老旧感,不知是沉闷加速了老旧,还是老旧构造了沉闷,这屋里的阴暗气息让人生畏,秋天干燥的气吹进来,也只能吹落了几根角落的蜘蛛丝,吹不走一点压抑的氛围。这些让我感觉到我绝不是第一批参与这个游戏的,说不定所谓的“研讨会”也只是个骗局。

拥有阳光的好天气在这儿都被阻断了,在花园时,特蕾西是我在这的唯一安慰。我喜欢她生脆的嗓音,吐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着迷。她真的很瘦弱,我抚了抚她的肩膀,她单薄的让人心疼,又如此强大。她唯一的家人——意外的葬身于火海,当时她才差点用悲伤淹没了整个伦敦,但她选择了重定精神,继续她钻研机械的生涯,不久后,她收到了欧利蒂丝庄园的邀请函,她说,她被艳红的火漆印和内容吸引了,来到这儿。我向她表示深切的遗憾和安慰,她说到她父亲的时候喉咙中甚至冒出了哭腔,我不禁伸出手拥抱了她,让她的头埋进我的领子上,我拍着她骨肉分明的后背,为她感到悲哀与同情。

啊,特蕾西,年轻的姑娘,苦难并没有压垮你的身躯,命运也没能打到你的坚强,多么勇敢的心,让上帝疼爱你那金色的鬓发吧!我抚摸她的肩胛,尽可能的给她点温暖,这是我仅能做出的事了。

她回抱了我,将手臂绕上我的腰,我们就这样拥抱了许久,直到我的心融化成一滩水。她才缓慢的挣脱我的拥抱,沙哑的说“谢谢”,温顺得就像一只猫咪。

我在夕阳西下之前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件事让我多么难忘,我陷入深思,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

金色、金色。金色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我痴痴的想着,它一定是一种坚强的颜色,剔透的色彩,就如特蕾西一般。她告诉我,我的怀表也是金色的,于是我刚刚拿了出来,抵在鼻头,尽可能的去感受金色的温度,让它随着触觉传达到我全身,它那冰凉的金属质感,就如同特蕾西的双手。特蕾西,强大美丽的女孩儿,愿你今晚做个好梦……


5

在用完午饭后,我们四个正打算离开,而一个玻璃杯敲响的声音使我想起身的想法停住了。

“女士们,先生们。”

是她,那个引领我入门的那位小姐,她如夜莺般的特殊嗓音让我难以忘怀。

显然,轻敲玻璃杯的举动是为了我而做的,我的同伙们早在那之前就停止了行动,他们一定在打量那位小姐的外表,而我只能在这儿干着急的等她的下文。

“你们待在这儿已经有四五来天了。”她顿了顿,接着说:“冷置你们并非恶意,请谅解我。请你们在这儿住上几天再明确这个游戏的更多信息,只是为了让你们有心理准备。”说到这,她又停了下来,我想,她肯定在观察我们的表情。

“我认为,你们应该也在心中猜出个大概了吧。这场‘游戏’,成功之后,你们想到的任何东西——一笔巨大的财富。亦或是,对于你、海伦娜小姐,一双……健康的眼睛。都能掌握于手中。”我没想到她会拿我来举例子,尤其在听到这个超出生物范畴的嘉奖时,我着实有被吓到,在一阵不信任的幻想之后,我又为此咽了口口水,健康的眼睛!我在以往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想象过的东西!我不禁又想起了我几天前的梦,那耀眼的青色。“同时,失败者将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我也不转弯子了,也就是失去生命。”

这个后果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惊吓,我觉得他们应该也猜到过了。就算如此,我也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这方也不里为了坑害你们而设下着看似做梦似的骗局,当然,我们也尊敬你们的想法。先生和女士们,如果有人不信任我们,抑或是不能接受这笔代价,都可以向我提出退出,我会给你们放行的。”

她的话没有杂夹一点的个人情错,冰冷的像冰锥一点扎进我们心中。虽然她的话中没有太明显的诱惑引导成分。但我肯定,正是她似乎干净明了的语言紧紧抓住了我们四个人的心。因为包括我在内,都没有立刻发言,他们也在犹。虽然我不了解其他四个人以往生活发生的任何事,但能肯定是他们同样也有心事。

我也在思考,我陷入了沉思,我以往的生活都是为了什么,值不值得我去献出生命换得一种全新的生活——先不提她的话是真是假,我承认,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徘徊过、迷失过,我在深深的自我矛盾中无法自拔,生活就像关押我的笼子。我想挣脱,于是我来到这儿想参与一场“研讨会”,来解开我的难题,但我没想到的是我这次一来,误打误撞的进入了一种人生选择的时刻。我是该舍去换取,还是该满足这种生活,这种乏味而难熬的生活。在我成功之后,精神依然临近崩塌的生活。

不是为了光明,就算只能得到金钱,还是一无所有,我都想赌赌。我想去铤而走险,我想不一样。想到这儿,我抓住裙边的手又紧了紧,我把它们攥得皱巴巴的,就好像是我的心。

那位女士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说:“你们可以回去认真想想,后面再找我提出退出的要求,就在这几天。当然,选择留下的人且听我接下来的消息:再过几天,大概是在四五天之后,‘游戏’便开始了,到时候,我会与你们说明游戏规则。在此之前,请你们各自安好为之,享受这几天的悠闲。”因为可能是临终前的最后几天了。我差点儿没把话接上去。

她走了,我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再次前去花园寻找特蕾西(这几天我与她老是待在一起),跟她说了这件事,我想听听她的看法。

她明显的已经知道了这个,甚至是刚听完我说的事情,就立马接过我的话尾。

“你想留下来吗?”

“我还要再想想。”我试探的说。

“哦,海伦娜,你是个幸福的姑娘。你的生活如此美满,你的家人和朋友也都在你身旁。你的事业也一帆顺利,家庭并不贫困,在社会上也有名气。”她缓慢的说:“你曾经是如此不幸,但是经历过那么多的磨砺和坎坷,你得到了现在拥有的一切。说真的,你并不需要为了一些……虚幻的东西而放弃你万般苦难后才得来的一切。想想你的父母吧……海伦娜,如果你失败了,会发生什么。”

这一串话把我听得愣住了,有些尖锐的词汇伤了我的心,也句句说到我心头。我难过的低下了头,她的话久久萦绕在我耳边,我感到有些恍惚。

“是…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并不只是关系到我的外部生活。前几年,我完成了我的自传,从那开始以后,我的精神不如以往坚不可摧。我感觉在那的某一天,我的心不知何时缺了一块。我的生活在我眼中……心中也变得虚无,随时随地就能塌下来一样。”说到这里,我的语言逐步变得坚定。

“但,我来到了这里…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当时我写了封信给这个庄园,它立马回复了我,上面仅有短短一句话:‘来这儿吧’。于是我来了,在这里,我缺失的那块心不停的给我发出信号。隐隐约约,我感觉,我要的东西就在这。”我一字一句的发表我溢满情感的演讲,“所以,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在我诵出我以上愤慨的情感期间,特蕾西一直在安静的倾听着,因此我现在还在感谢她。她发出了簌簌摸头发的声音,接着又是绞动手指(我的手抚摸到了)。最终,她叹气:

“你还是,再想想吧……如果……”接着,她没说出下文。我等了一会,直到一片落叶落到我眉上。我动手摘下了它,然后迟疑了一下。

“你会离开吗,要是……”我说:“如果离开的话,我或许可以和你一起……”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希冀与期盼。在我心中,她的重要性已经远远大于在这儿的一切了,我喜爱她的所有,我希望在这之后也能继续和她来往。如果她能和我一起离开的话,我想,似乎这个庄园能带给我答案的重要性也就变得微妙了。

“不,我不会离开这儿。”她果断的说,狠狠的打击了我的幻想,我不由沮丧而恼怒。

“好吧,你不会离开,那我想我的答案也明确了。”我不满的说:“你压根没有资格劝说我,你也是个那么好的女孩,如果你有勇气葬身在这儿,那我也有。”

“哦,哦,海伦娜!这种事不能乱下决定。”她慌忙的说。

“好啦,为何还在纠结这些。”我摸索着,抚了抚她的脸。“我觉得,既然做了决定,我就不能反悔。”

她愣了愣,任由我的手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摩擦着。突然间,她拉过我的双手,不断的亲吻它们。我有点被吓一跳,但也任由了,让那肉唇覆上我的手背。

晚上的时候,我找到那位嗓音像鸟儿的女士,我表示自己愿意参加“游戏”,她如早上一般用冰冷的声调说:

“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的,小姐。”

我笑笑:“那当然。”

我回答完,对方就一声不吭的消失不见了,我去呼唤她,触摸她,却一无所获,我只好踏着月光走了。

外面传来夜莺的啼唤。


6

又过了两天。

我发现待在这儿竟然让我有些恋恋不舍,即使面对我的死期,但是我却在这儿生活得蛮快活,可能是这儿不仅有特蕾西,队友们也让人安心。虽然艾格先生的性格有些自大,而伊索先生的性格又过内敛,仿佛是在害怕我们一样,而我也因此对他说话也更谨慎和少。我想,他显然喜欢和死尸打交道。

玛尔塔小姐倒是很亲切,一提到她——一位空军,我不由就会想起天空、白云、飞禽所深爱的晴空,有时会变得凶残和无情,阴云和雷电的天下,这会让日子带上一抹惆怅。

在餐桌上的谈话倒是我比较期待的一个环节,我发现我可以因此观察到他们每个人的性格——通过语言,逐步推断出心理,哪些话更好的表达了他们的性格,哪些话会出乎我意料,从而让我更好的体验人的性格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我乐此不疲。当然,伊索先生没怎么让我体验到这种感觉,他因此而神秘,我想这也是种性格。

通常情况下,我会待在花园中较多,和特蕾西度过美好的一个下午。至于早上和晚上,我通常写我的东西,我想写点什么,来舒解一下我心中难以表达的莫名情愫,带着惴惴不安,和我心中类似碎碎的玻璃摩擦的声音。我会在这楼梯中来回走着,说真的,这里所持有的恐怖气氛能慢慢渗入我骨子里边,安静,悲冷,这种独特的感受能带给我很多灵感。

有时候,我去花园时,遇到的是我的其他队友,比如玛尔塔,或是艾格。但是特蕾西却不在。玛尔塔说她前几天竟然没发现这座小花园,她曾以为这个大门是锁着的,可能因为它有点厚重。而艾格说,这是一座很小很小的花园,虽然也并没有什么鲜艳好看的植物,在这里的喷泉台都有些破旧,灌木丛中也有不少垃圾,我能想象到他不屑而嘲笑的面孔。但他又说,不过也有淡淡的寂静之美,这里就像一池湖泊,好像无论什么火苗投进去,仅沸腾一下便安静了下来,留下一些烧焦的可燃物遗失湖底。我想,他的比喻应该来源于灌木丛中的碎稻草,我也不明白这是从哪个稻草人身上掉落的。

在特蕾西的身旁,我总是能闻到她带着淡淡,有若无若的机油味。仔细一嗅,又消失不见了,这种特别的“捉迷藏”,我半个小时都会玩一下。她经常会聊起她的想法,她的灵感。她说,她来这儿就是想寻找启发,所谓的奖励——大量金钱,虽然也是她所求的资金,但是她更着迷的是庄园的机构。我表现自己也持有和她相同信念的想法,这使我们更加亲近。

有时,我们各不说话,仅仅是安静的一起坐着。树叶的沙沙作响,偶尔的鸟啼,风划过耳边,飘起裙角划过我的小腿,微微的痒,充满绿意的氛围,我和她的手相覆。秋风、特蕾西的手、石凳,都是冰凉的,水花在我心里轻轻搅动。这一刻,我的意识几乎脱离大脑,附在我的皮肤上,深刻的感受,触摸这一切。我想,她应该把视线落在那座深绿落木的,亦或是那个破旧的白玉小喷泉池上面,和我一样感受这无比的惬意。

她说,她的机械人在改良后进步了不少,动作更加的自然流畅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如果海伦娜愿意的话,我可以有时间给你看看。”我很高兴的答应了。

我这天下午兴致勃勃的去找她,但我推开大门的时候,特蕾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欢乐的跟我打招呼,这儿一片无声,特蕾西并没有在这里。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这儿有人,但对方不说话。

我不由紧张起来,因为我听到一丝十分细微的鞋底摩擦石地板的声音,对方正向我走过来!

“有人吗?”

我轻声问到,手紧紧抓着我的盲杖,然后对方的脚步停了下来,在短暂的又是一片安静过后,他终于开了口:

“你好……海伦娜小姐。” 

是伊索·卡尔!我应该早就猜到是他,我缓了口气,而他刚刚也只是想绕开我而离开。

“下午好……卡尔先生。”

我知道他不善人际交往,便主动让到一边留出空间给他方便通行。他不易察觉的说了声:“嗯”,便掠过我身边而拉开大门准备撤离这方小花园。

我心中暗自觉得奇怪,他打开大门时,那扇门也没有发生什么杂音,但我的心却抖了抖,在他迈开脚那一刻,我回头。

“诶!卡尔先生。”

“有什么事,小姐。”

他说着回答,并没有因为我的唐突而受到惊吓。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在这儿过。她叫特蕾西,有一头短短的金色直发。”

一阵沉默。

“我……并没有在这里看见过她。”

“好吧……”

我失落的回答,卡尔先生走后,我便坐在原地等待特蕾西,一直等到太阳落下,我脸上能感觉到的余晖的温暖消失不见,月亮升起,薄薄的雾浸过我的袜子,特蕾西还是没有来。期间我还睡了一个无梦的觉,我由于怕感冒,便决定先回卧室去休息。虽然很担心,还是明天看看吧,她应该不会有事的,我这样安慰自己,到现在也一样。

亲爱的特蕾西,但愿你一切安好……


7

今天早上,我推开花园的门。一阵花香凑上了我的鼻底,伴随着一阵嘈杂的机械运行声,刹时间,我的世界充满了青涩的芬芳,香甜、又不觉得过腻,清爽而又有草叶之息。我脑海中出现了一片原野,无数素白的鲜花将我托出,温柔又恬静。这是措不及防的,我几乎被吓得一愣,任由那花香冲进我的心房。

“海伦娜!”

是特蕾西的声音。那个昨天一天不见的特蕾西,我刚刚还在为她焦虑的特蕾西,听见她的声音,我瞬间平复了一切焦躁的心情。她是笑着呼唤我的名字的,在那一刻,我把微风、花香和她紧紧联系在一起,好像她们本身就是浑然一体的,由造物主从同一个湖底捞出来的清甜之物。这一充满芬香和风的时刻,成为了我人生中最难难忘的场景,同时也带动了我内心深刻感情,与我过往的某一时间段相吻合,挑动了我无垠的热爱,我竟是如此深爱她们!

“对不起,海伦娜…我昨天有事,不小心错过了和你见面的时间,我真是太抱歉了,这是我的赔礼,请收下吧!”

又是一阵小小的杂音,那花香离我更近一步。我连忙收下了这束小小的花捧。不小心碰到机械人的手指关节时,那冰硬的质感让我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而我还处于激动之中。

“你从哪儿弄到这个的?”

“我向这里的管理人委托了……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也不大只,但我觉得很适合你。”她不好意思的说。

花是雏菊,四五只,非常可爱的小小的一捧,我抚摸着上面柔软得似水儿般的花瓣,幼嫩,容易受伤害,正如大卫·科波菲尔。这片大地再无比它们更单纯的东西了。

“我很喜欢……谢谢你,特蕾西。”

“喏,你喜欢就好。”她兴奋的说:“怎么样,我的机械人,是不是非常敏捷,那个动作我很喜欢——向你献花!”

我赞扬了她,这是多么优秀的作品,我为她而自豪,同时,我又低头嗅着我手中的花,那淡淡的花香并没有特别浓郁,但我是如此享受着它们,它们就像我的阳光,一片片新鲜的阳光。特蕾西拉着我的手,向我诉说这束花是如何如何与我匹配,蓝白相间的色彩多么适合我的海蓝色双瞳。她甜蜜的赞扬让我有些飘飘然,但表白之后,又不好意思了起来,我们之间沉默片刻了。

我是如此的感谢和感动于她,让我无不动容的去接受特蕾西的每一个动作。她害羞的沉默了,这一暧昧的举动不由让我心跳加速。上帝啊,我想,我是爱上了这姑娘。这一念头狠狠的冲击了我的心肺,由它举动出来的记忆让我回忆过一天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引发的感情,苦恼、欢乐、与深情通通使我不由的酸了鼻头,留下泪来。她惊慌极了,忙帮我擦干眼泪,问我是怎么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任她那双少女的手抹过我的脸庞,我俯身,轻轻的用唇触碰了她的鼻尖。

她手上动作一顿,呼吸声顿时急促了些,接着她立马用双臂环着我的肩死死的抱着我,她的头发蹭着我的嘴角,我能感受到她发烫的皮肤,紧紧贴着我,她的脸颊贴着我,我幸福得流下泪来,那花香萦绕在我的周围,我亲吻了她的脖子。

哦,特蕾西,我的特蕾西! 


8

我就像躺在好心情的柔软白云上,我会想象月季和玫瑰,浮动的感觉糅合了我的梦境。

阿芙洛狄忒牵起我的手,带我接触那泊泊的泉水。啊,爱情是如此艺术!

特蕾西,我的特蕾西,你如栀子花般的动人嗓音像把我拥住,我沉溺于其中的甜蜜。我迷恋上你的双手,我离不开你的鼻息。我想用星辰和大海描绘你的一切,但永远勾画不出你完美的身姿。

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就感到安心和幸福,我的特蕾西啊!我多想将我们的相处时间保持永永远远。我就能感受到你充满爱意的吻落上了我的脸颊,我就能感受到你的欢乐。

对于你的接触我是如此痴迷,我的心房就像装满了属于你的花。

“当爱把两人溶化并渗合在一个极乐和神圣的一体中时,他们才算是找到了人生的秘密,他们便成了同一个命运的两极,同一个神灵的两翼。爱吧,飞翔吧!”

但是,为何你的视线在时不时带上了哀伤。是的,我感觉到了,你那悲情、如同受伤的信鸽般的眼神,在我拥住你,我们心脏感受对方的心跳的时候,是如此的强烈。融入我们相处的气氛中,就像刚刚上演了一场悲剧,如此甜蜜而惨痛的结局。

我让你想起了什么,是你已故的父亲,还是“游戏”?为什么你是如此的伤感,混着爱意,一同拥上我。

这个是不详的预兆。我每当这时都忧心恍恍的将额头抵上你的额头,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那让我发狂的想法……

最近的天空越来越阴暗寒冷,我无法让我的情绪不带上担忧,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只盼望在明天,我还能吻到你的手心,亲爱的特蕾西……


9

我一离开花园,就又是一阵寂寞、空虚,又慌张。明明刚才的相依是让我如此满足,但我心情现在却有点儿难受。于是我四处走了走,抚摸过每一个古老的木制家具,又回到花园的大门前。

我遇到了他——伊索先生,现在我写下这个名字只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即使问题不在他。但是从遇到他那一刻接下来的内容,都会让我一阵一阵颤抖和寒意,我现在几乎写不下这些。

我不知道他是刚从花园那儿出来,还是路过这里,反正我在那大门口遇到了他。这位入殓师,他是一样的那么内向沉默,按我的习惯,我应该和他打完招呼就离开。但我今天却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不正常,我觉得我和他的相遇不正常。而他的反应,也刚好印证了这一点。

“啊……海伦娜小姐。”

凭我敏锐的感官,我立马察觉到了他语气里小小的不同寻常。有点,慌乱的感觉。

“下午好,伊索先生。”

他也不打算回复我(应该是点了头,但我的确看不见)。就径直走过我身边,我不知所措,但凭着直觉,是的,我那可悲的直觉。我再一次叫住了他,这两次举动带给我的影响,我当时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等一会!伊索先生!”

他暂停住脚步了。

“……怎么了。”

“您……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敢打保证,他当时绝对吓到了,因为我的确洞察力如此惊人(小小的自夸)。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不……我没有。”

“真的吗?”

“是的。”

我依然心中有疑惑,我不想难为这个孤僻的先生,但又为他语气中的诡谲而纠结。

“哦,如果你想说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先生。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是……”

“…好吧。”他终于开口。又在犹豫,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叹了声息。

“您上次和我提到的那个女孩儿的名字……”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是说特蕾西?”

“如果您是这样称呼她的话,是的。”

“她怎么了?”我不禁情绪有点波动。

“喏……”对方明显在为自身的语言交流能力苦恼,他听上去想逃走极了。

“是这样的,我直到现在,依然没见到过她。”

“噢,她因为其他事不能来餐厅用餐。”我说:“而且,她一般只待在她的卧室和花园,你没见过是正常的。”现在听起来,我的话像极了狡辩。 

“如果你想认识她,也好,我可以帮你引见……”

“不,不是的。”他不大的声音透出了一阵无奈。

“海伦娜小姐,明天就是‘游戏’开始了。”他又停了下来,接着,他原来低沉的语调继续说。

“您,不会忘了吧。”

“是的,我还记得。”我确实忘记了,我在这几天与特蕾西的相处中陶醉的无法自拔,麻痹了自己的心和痛苦的现实。

我不由想起特蕾西今天对我说话的语气,是的,带着无数的不安和遗憾。难怪,因为今天就是最后的安宁时刻了,我多么希望和她一起逃离这儿,我那时在想。但我对这次的谈话依然有种不安的心,太阳穴在突突刺痛,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了。

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伊索先生于是接着开口,然后后面的话,我就听不大清了。

“……那个外貌像只夜莺的女士,她说一队为四人。”他解释。

“这,这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她不参与游戏呢?”

我立马回复,声音带着激动和恐惧。

“你在暗示特蕾西并不存在吗?”

“……小姐,我并不想这样。”

“对不起,天哪,我竟然迁怒了你,对不起……伊索先生,接着说。”

“我去问了那位小姐,她说这栋屋子除了她,只有四位同居者。”

那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我所有的美梦砸烂了一般,我惊恐万分,甚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不……不。”

伊索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可能就在我大脑宕机的时候,他看到我十分恐怖的表情,生怕我做出什么极端事情,便离开了。

我来回的踱步走着,这一可怕的想法深深钻进我的大脑,就像一只苹果虫。我脑海中那些美好,美妙无比的记忆,立马变得模糊和不确实。

是我的幻觉?是一个鬼魂?

这些设想把我打得千疮百孔,我坚强不了。我重新推开花园的门,那儿空无一人,我甚至觉得诡异,伊索先生眼中,我应该是个精神病。

我冲去了二楼,一间一间的推开门,那里都是放杂物,要不就是空房,我应该能想到的,因为只有一楼有空卧室!我走来走去,心中只有不断坠入绝望的心。我多么希望有其中一间房子后面有着那位可爱的女孩。我不曾下一次幻想过她闺房里面的样子,里面肯定有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铁锈味,桌子上布满了机械零件和设计草图,上面有这精细又工整的结构图样,而桌子旁边有她最得意的杰作——那个精巧的机械人,静静的待着,那位金色头发的女孩将会坐在她的小床上研究遥控器,而我一开门进来,她会带着雏菊味的声音来呼唤我的名字。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我最终在黑天后回到了卧室,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安眠。我睡不着,我脑海不停的回放着特蕾西的嗓音,朝我告白的嗓音。怀念她说起她父亲时的嗓音,兴奋谈论理想时的嗓音,多么多彩多姿,多么让人难以忘怀。

明天,就是游戏开始了。

我写到这,我突然明白了,我要立马去找到她,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10

我推开了门。

我跌跌撞撞的打开了门,在这之前,我同样以凌乱的脚步在这大厅中乱撞。因为在深夜,所以我不敢把盲杖的声音敲得更大声一点,我怕我匆忙的敲门声引起别人的注意,让别人以为我是……鬼魂。

我像一个无头的苍蝇,我想找到通往小花园的那扇门,但我无路可走。我第一次感到这个大厅是如此的广阔,像个迷宫,清晰而微弱的钟声就像在我身后噼里啪啦的火舌,驱赶我不停往前走,往前走,我要找到她。

然后我推开了门,一股清风触动了我的眼睫毛,我不禁抖了抖眼皮。是的——是的,我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她就在这里,尽管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片空间仅存在死寂,阿尔忒弥斯的光辉封闭了一切的一切。

我似乎看见了——看见了她,一头柔顺的金发,在后脑勺处扎了一个小辫子,但散乱的刘海以及碎发依旧在她的脑门、耳边翘起,会让人想起夏日的金蝉。她一身有点老旧的机械师工作服,叠卷起的衣袖和裤腿、露出细腻的皮肤,那上面金色的汗毛让人感觉毛茸茸的。常年会粘上油漆,她会有一根牛皮腰带,整整齐齐的束在她纤细的腰上,就好像是我亲手为她束上的一样。她的身上常常有着淡薄的机油味,尤其在她的手上和胸口那块布料上萦绕。我就好像是真的看到的似的,我好像是亲眼看着她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悲伤的青色眼瞳安静的瞅着我,只留我一人在大口喘气,汗珠顺流而下。

但是我看不见,她的存在对我来说好像在好像不在,她是黑箱子中的猫,只要我不呼唤她,她甚至会安静的躺在坟墓中似的。

但我呼唤了。我迫切需要她存在,不然这个花园都会是我寂静的坟墓。我的头在颤抖,牙齿也在咯咯颤抖,我被月光冻伤了,狄安娜那冰冷的箭,冻伤了我的声音,割伤了我的皮肤,我好冷,汗水就是血液。

“特蕾西……”

“啊……”

她的声音似乎很慌张,我也很慌张,我还很伤心。黑夜中,一只猫头鹰在咕咕叫,在啼呜什么?我的慌张。

你是我心中的一个幻想吗?你还是一个鬼魂?一个无依无靠的游魂,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脑子里的安慰,为什么我会幻想出你,你为什么能找到我,我们以前认识吗?为什么就算我看不到你,我也会觉得时间被压缩了,好像过了一万年。

她似乎能听到我心中的质问,我一连珠链似的诘问。但是她还是在沉默,她在拒绝我的寻访。无论她是幽灵还是我的幻想体,我都能确定一个事——我疯了。

“精神分裂,臆想症……”我的病历上会这样写,而我的精神大海也在随着板块分裂一一分裂,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小小的、无助的我,在永恒的黑夜中大发雷霆的我。但我现在并没有当个毁灭者,我只是个模糊了伦理的罪人:男人、女人。人类、鬼魂。自我、他人。我只是想拥抱她。

“特…特蕾西·列兹尼克。你是叫这个名字吗?”你是在一万年前做过自我介绍,还是在我梦中。这个名字就像一首肖邦的曲目中的一个音符,在适当的时候逃出我的大脑深处。

我突然而然的恨她,你为什么不否定,为什么不否定,为什么默认了我的质问,为什么会在这个花园里。而我是你的陪葬品,特蕾西,我的特蕾西。

“明天。”她开口了,她好像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样,我好想拥抱她。

“明天就是那场‘游戏’的开始了。”她吐出来的字母非常清晰,清晰的英国口音,她的存在变得格外清晰,就像是走马观花的梦,跟我口袋中那块怀表在这寂静的暑夜中拨动秒针一样清晰。

“我曾试着让你放弃,但是没成功;我明白游戏后你能得到的回报对你来说的重大意义,但是我放不下心,我怕你……失败了。我不是让你故意得不到好,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现在沉默的是我了,我在恐惧,我明知道明天便是审判日,我却震惊住了。我想,当时我的眼睛肯定瞪的很大。

“我都明白……你的执着。我想,现在这个地步了,你只能前进了……我不会再劝你走了,海伦娜,我也在意你的想法……”

“不是的。”我终于的开了口。

“我不想离开,为什么?我也不想参加游戏,为什么?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无论在游戏前还是游戏后,无论在我失明后还是复明后。我不想放弃的,只有你,我的执着只是我在……想你。我已经不在乎黑暗了……真的,我在乎月亮。特蕾西,我太傻了,我想得到月亮。我太可笑了,因为这里明摆着只有我一个人!”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愤怒使我声音像是星火苗一样抖动,忽亮忽灭,我话就像在喷薄,又生怕有路人不幸目睹,我便压低音量,使火光更剧烈的抖动。

你否认啊,你打断啊,你真的不复存在?你真的不留给我一丝幻想?现在,我连自己安慰自己都做不到了。“你是我吧,你是鬼魂吧。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逃离这里?为什么不来陪陪我……你的心在为我跳动吗?……”你又在沉默,你在回避一切,但你的沉默又给了我答案。

“当个安慰也好啊,我就算一辈子沦为了精神病也没用关系。我只是不想离开你,特蕾西,我好像爱过你很久很久……我好像亲吻过你……”让月光把我杀死吧,我有水仙,你有茉莉,我们相爱,夜色便是棺材的门。

“我不能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好沙哑,变得朦胧了,她像在雾中,我几乎变成了聋哑人。

“但明天,我会帮助你,成功逃脱,你必须离开大门。”

我听不见怀表的声音了。

我哭了,我压抑不住的无助在肆意蔓延。我也顾不上压抑了,我变成了汪洋大火,我在发泄,我的病历再加了一条 狂躁症 。眼泪顺着抽动的肌肉往下流,淹死了衣领上的纤维,淹不死我。

我每哭一声,便缩小了一岁,我哭了十几声,我变回了留不住月亮的可怜人。我在病的湖中起舞,我便是死去的天鹅。

特蕾西被我吓到了,她开始逃跑,她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想逃离这里。她从我身边跑过去,我是爱丽丝,她是白兔子,她跑走了,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她的脚步慢慢的重叠了,变成了双重音,她跑向大门。脚步声又消失了一半,她像在演奏一首跌宕起伏的命运交响曲,把我心听得一震一震,变回了单音。

“吱哑。”

花园大门打开了,她的脚步消失了,我依旧在哭。直到有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海伦娜……亚当斯小姐?”

是玛尔塔,这位好心的人儿,我便变化成掩面抽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猫头鹰在合唱月光曲的尾声部分,我比独剧演员还演的更为浮夸,这里是高潮和谢幕的交织场景。

这里是我的坟墓。


11

[一张破碎而满是泥污的纸片,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上面。]

我成功逃脱了。

我的手指因为颤抖而把字写得歪歪扭扭,我感到有不知是血还是粘液的液体随着我的手臂流到纸上,但我已经顾不上什么了。

我一直在奔跑,我在逃。我不知道自己的衣裙被磨破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腿在刚刚摔倒后伤成什么样了。我想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我的精神被耗尽,我的脑力嗡嗡的。那声音在我一迈出大门后就消失不见了,没留下一点回音。

那个所谓的“监管者”是个怪物,它的喉咙里发着似鱼般的咕噜咕噜声,它使地上流着黏糊的液体,带着一股腥咸的海洋味。让我无不幻想大海的倩影,即使那液体渗入了我的伤口,引起一阵阵抽痛。

我在敲打电机的时候心脏紧张得快跳出我的胸腔,充血的手指头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嘈杂的电机声让我厌烦得想一拳砸了它,即使我的手指差点被它的外壳划烂。当我听到那个怪物蠕动脚步在我背后响起时,我几乎迈不动脚,我在黑暗毫无依靠,只能呼唤上帝的仁慈,我剧烈的呼吸差点把我的肺呕出来,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几乎想死,盲杖径直滑落手心。

这时,奇迹出现在我的脑海,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叫嚷。那个怪物靠近了我,我差点倒下的时候,那个声音一下变得尖锐刺耳,就像黑夜里的一道闪电。

“向左跑!”

向左跑。我同时迈开步子,抓起盲杖跟着那个声音的指领行动。“向右转!”“前走!”“翻过它!”天哪,这是谁的声音,如此沙哑,如此高声,就像是濒死的最后一声。我跃过一堵墙时,我不仅听到了监管者的脚步声,我还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认出它的我顿时热泪盈眶!那是一个机械人造成的噪音,它似乎只是在某个角落发出故障的信号,永远不能离开,但我听到的是如此清晰,它伴随着我脑海的指领让我看清了整个地图,乃至世界。

特蕾西,是你吗。我在发问。是你在引导我吗,是你在拯救我吗。你留在这个庄园,是为了我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监管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了大门。当我彻底逃出庄园的时候,我感觉我刚刚听到的动静乃至过去的九天,都像是一场梦。我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除了口袋的那块怀表,你的一切都像是消失不见了,哪里都没有你,你独自一个人在庄园中。

我只知道,我出来时,天是青色的。


???

我将要死去。

我觉得我的四肢每一处肌肉都在大口喘气,嚷着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我是用残缺了的手指写下来的这句话,血丝透过上面临时包扎的粗糙绷带,滴到我面前的信纸上,触目惊心的红。我从未如此深刻的体验到这场游戏的残酷性,我的腿告诉我已经不能走路了,所以我勉强的爬到一块黑石后面靠着,颤抖得无法自拔,写下了这封遗书。

我的头很晕,眼前还很模糊,估计是因为我翻爬窗户的时候撞了一下我的头,又或者是因为那个怪物挥起他丑陋的铁爪时狠狠的砸到了我的脑袋。血流下来遮住了我的视野,我连纸都看不清,只感觉一秒会坠落的万丈深渊——说不定是好事呢,我到天堂还能看到我的双亲……

现在已有两个人——凯文先生和玛格丽特小姐熬过了开大门的抢命时间,从这个地狱逃脱了,可怜的凯文先生!他还想在最后一刻救走我,但还是被我的阻止声劝走了,当时他的眼睛还在渤渤流血呢!愿上帝祝福这个好心人。还有可怜的薇拉小姐,我刚刚还听到了一声惨叫,恐怕她早已遭遇不测。我曾听她那动人细致的嗓音如唱歌般吐出每一个单词,她众绍她自己调制的香水时也是那么动听,可惜她的喉咙也应做干涸了吧,那灵巧的舌头也被撕裂——她是多么好的人哪!我止不住我的泪水,它们一并晕开了我的字迹和血迹。

我的时间并不多了,我身上的血流下成箭头,一并指向我的归宿——绞刑架。上面斑斑锈迹让我如此恐惧,我多么想念我的爱人,她身上温暖的体香我怕是再也闻不到了。

我的海伦娜、海伦娜·亚当斯,一张嘴,一吐气,再张一次嘴,牙齿轻磕。“咔嚓”她名字的读法,我把这个名字在嘴里翻滚了好几遍,像是想把它刻在自己心脏中。

这种感受越是美妙,我越是痛心、悲哀。我从不后悔来到这个庄园一趟,我心甘情愿,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我的爱人啊。我想着她的臂弯,她柔软的小腹。她细腻的双手,我多想再亲吻它们,亲吻她一次。闭上眼我似乎就可以回到与她相处的那张圆木桌上,上面依然有面包的香味。还有与她共眠的那张桌上,我经常在香薰蜡烛微弱的照耀下,看着她安然的面孔渐渐入眠……我熬夜工作时突然披上肩的外套,我清晨起床时额上的一个轻吻,我拥抱她时,她回拥我的双臂……我的海伦娜啊,你的红发是玫瑰的花瓣,你的手腕散发月光的清香,我的爱人啊,我虽然不擅遣词造句,不擅感情流露的表达,但我想对你说的话,想追忆你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是无法被阻挡的。尽管你看不到它们,但我愿洋洋洒洒的写满这张纸。你的眼睛,是那大西洋的心脏,是我的心脏。

我的头越来越迷糊,我的活血回流回心脏的越来越少,我似乎也能听到那怪物的脚步朝我走来……无所谓了,至少我最后死在绞刑架上或是在这石头后面去世,我也不知道了。

过会我会把这封遗书掷到庄园的某个角落,让我早已奄奄一息的机械人去做这件事吧。那个怪物让我断绝一切再诀别。绝不,就算我的机械人倒下了,我倒下了,我对我父亲和爱人的思念也绝不停止……我只恍然记得我的怀表落在了庄园里。如果有人看见这封信,就拿走那块怀表吧,帮助我送到海伦娜手中,或是自己留着(找不到她了的话),好心人。就让我的一丝灵魂留在上面,随着秒针清脆的摆动,让我为你日日夜夜的祝福吧——



xxx

……

我心中自觉的奇怪,看着那个小仆径直走去窗户那边,仔细的关好了。窗帘不再跳舞,于是她把它也拉好,透进来的月光消失不见,家具毛茸茸的白边也没有了。我看着丝绸窗帘缝隙中的雨景,像在看一场哑剧。

我的眼睛已适应这黑暗,看着她忙完之后想急匆匆的离开,我隐隐约约看到了她那白色蕾丝花边罩帽下的短短的鬓毛,翘得弯弯的,是金色的。

  我不由吓了一跳,举起手,拉住她的手腕,她一瞬间转过身,我与她那双青色的双眼相吻了。

“特蕾莎!”

是我的爱人!那个拥有我一切美好回忆的爱人,被我的父母不能接受的爱人……曾经深情的赞扬我玫红的头发,勇敢的看着我的眼睛向我告白的特蕾莎。你为何在这儿,让我夜不能寐,悲痛万分的女孩,你为何不和我打招呼。

“对不起……爱丽丝,对不起。”她听上去痛苦极了。

那双绿眼睛不停的眨着,她在焦虑,我的特蕾莎!“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是的,我伪了装溜进来了,一想到这几天,甚至可能是几年,我都不能再见到你。虽然你还可能搬回英国,但我们那时不可能再有交际。想起这些我就万般难耐,于是我溜了进来,想再看你最后一眼。”她抽泣着说,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我们两个之间存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我们两人的空间。

“哦,我的爱人!我的女孩。”我忍不住也哭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想与她分开!

“特蕾莎,你愿意,再勇敢一点吗……”我轻轻的说,心中燃起了一股冲动。

“什么?”

“我们逃走吧。”

是的,我们逃走吧,离开这个古老的房子,离开世俗的束缚,离开这里的一切。我们逃去德国,逃去法国,我们隐姓埋名,你可以叫特蕾西,我可以叫海伦娜。我们永远的相依为命,我们永远的拥有对方,不再为身份、为性别,为一切一切再分离。

我们逃走吧。

我把手伸向她,她接过。我们收拾了所数不多的行李,在这一天,这个大雨倾盆的晚上,一同离开了我的家。一同离开了我们曾拥有的一切欢乐,痛苦的地方,奔向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归处

……

侦探醒了过来,他扶住单人沙发的的把头,以免因刚睡醒的倦意昏了头而倒下。

这个梦的细节是如此的清晰,他在朦朦胧胧之间梦到了这个场景,也许是幻视到的。因为这段情节来源于著名作家海伦娜亚当斯的一本小说,这本同性恋爱情小说并没有她第一本写的自传热度高,而且相当一部分人甚至听都没有听过,而他刚好看过。其中描写的义无反顾、纯洁而又炽热的感情和勇敢无畏的面对一切世俗的情节的确让侦探难以忘却,算得上一本佳作。

侦探慢慢翻阅着手中这本海伦娜亚当斯的亲笔日记,他倒是没想到这位作家也曾开过庄园参与“游戏”。其中在第二天中开头所描绘的那场梦,刚好与她写的小说情节,也就是侦探刚刚梦到的片段,互相吻合,这近一步可以确认海伦娜的身份。显然,由内容可以得知这是海伦娜完成第一本小说之后来到庄园的时候,并且从第二天时结尾部分可以知道她在庄园时就开始着笔写第二本小说的初稿,原型就是她做的那场梦。

第二本小说有学者推断也是一个半自传体,但是亚当斯先生——她的父亲却否认了她的女儿喜欢过女人,虽然听说当时采访的时候亚当斯先生多次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说是半自传体,首先,文中的主人公同样是红发蓝眼,并且家庭也和海伦娜亚当斯的家庭相仿,连父亲的性格也有相同之处,其二,有个地方很让人起疑点,也就是侦探刚刚做的梦(也是小说内容段落),“你可以叫特蕾西,我可以叫海伦娜。”这是假想的伪名,隐藏着某些东西,又很光明正大的暴露着可疑之处。但是,也有人反驳“半自传体”的说法:一、主角不是盲人,二、由于海伦娜的父亲守口如瓶,“特蕾西”这个人无处考察。问海伦娜本人,她也只是笑而不语,也可能就是海伦娜亚当斯随意胡扯的名字。

但是,侦探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手边的日记,不只有一本,还有另一本。

他不仅可以知道特蕾莎在现实生活中的原型是真实有的,这一答案。侦探拿起另一半日记,他还能得知,一个巨大、更加隐秘的真相,它合并了两大疑点,合成了一个现实。其中一半,在海伦娜那,另一半,在亚当斯先生那。

日记一翻开,第一行便是

“我是特蕾西·列兹尼克。…”

是的,“特蕾西”这个人不仅是存在,还是真实存在,接着种种细节,就像上面来标明精准的日期,也可以拼凑成一个真实事件。

首先是海伦娜的日记,她是如何来到庄园的,从她与队友的对话也可以知道,“我收到邀请到回复,有些时间差”,而她与“特蕾西”的争执:要不要留在庄园这一过程中就应了上面的话,侦探脑子形成一个完整的剧情,她在收拾自己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封隔时不知多久的信,信中邀请她来欧利蒂丝庄园参加研讨会,她来了兴趣,于是写了封信问对方还能再来吗,而对方说:“能”。

这个来了“兴趣”可不是一般的兴趣,侦探默想。在日记中,她的第七感出现得非常明显。如同她第一天来庄园的时候所迸发的感情,她第一次见到特蕾西的感情,她说出特蕾西全名的时候,这些莫名其妙引出的东西其实来自于她大脑深处的记忆。也就是说“特蕾西”另有其人,其实是存在的,只是海伦娜失忆了。

而特蕾西的回忆更是把真相推入高潮,她其中写了她和海伦娜亚当斯的第一次见面和表白和相爱的一切事情,并且还说了她们在相爱时所遭遇的世俗的麻烦和苦恼。这些可就不像海伦娜日记上面那些虚幻中的东西了,都还发生在庄园之外,真实存在的事情。并且也可以推出她们当时的年龄大小,和特蕾西接受到邀请函后所做出的决定——前往庄园参加会一去不复返的“游戏”。而海伦娜在日记中也写到,如果当初赴邀,可能自我介绍是大学生(第二天)。所以特蕾西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海伦娜经历巨大痛苦后遗忘了一切。并在多年后找到了这封老旧的邀请函,记忆深处的感受被挖掘出来,虽然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她“为寻找心中缺失的一部分”而接受了这封时隔多年的线索。

以上就是案件还原,要不是特蕾西的遗书和海伦娜逃出后所写的一篇日记也夹在日记本中,可能这个故事会有一个好的可能性结局,但是遗书和海伦娜捡到的怀表却确定了特蕾西的死亡,但是谁将遗书捡了回来,就不知道了。

侦探头一偏,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镜子,上面破裂的纹路闪过一道光芒。他又迅速回过了头,生怕从上面看到一张紫色面孔的自己。

还有关于海伦娜脑海中的特蕾西,也难以不定下定论是幻觉还是鬼魂,侦探更偏向幻觉。因为连海伦娜自己都有意无意去回避一些东西,如特蕾西的卧室,如就算等不到特蕾西也想到去找她卧室。并且所有特蕾西的举动中,都没有超过一点违反科学推理,而最玄幻的,在海伦娜的游戏中,那个为她指名方向的声音。虽然看上去凭海伦娜个人是做不到想象出全地图的,但有个值得用来解释的是,那声音出现之前,海伦娜的盲杖掉在了地上,这两个事件如此相接无缝。并且海伦娜的听力,在特雷西的日记中就说明了这个特点,仅凭盲杖掉落发声的巨大响声所造成的回声定位,海伦娜其实有能力做到听到相当一部分区域的地图的。但是特蕾西并非就不能是鬼魂,也因在特蕾西遗书的最后一句话。可能她真的回到了庄园。在海伦娜来到之后,她被唤醒,努力的去劝说,去帮助她曾经的爱人,而她自己心中痛苦万分。

最后一点是,“特蕾西”在海伦娜脑海中被唤醒的这个媒介,金表,显然是特蕾西的一个遗物,但也不知道为何送到了海伦娜的卧室。

这个金色的怀表便是一切的纽扣。

他再次翻动海伦娜的日记,一块金表因此从暗格掉落到侦探的腿上。他久久凝望上面早已生了锈、落了灰的外壳,一打开,依然清脆的咔擦声回响起来。侦探叹了口气,将怀表抵上额头,心中默念着日记中的那句话。


“……就让无尽的回响,伴随我度过这漫长的一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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